??陈泽民马上就要死了,但没有人知道。
3年前,他来到武汉,这座城市在凌晨的夜色中拥抱了他,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大巴没能让他觉得疲惫,华中科技大学是他心里的白月光,是他放弃本科保研,考了两年也要来的学校。
3年后,他蹲在一座教学楼顶窗外的窗台上,躲开楼下为他准备的充气垫,选择了另外的位置,面朝下,跳了下去。
他是一个白化病人,3米外就看不清人脸,他趴在电脑前,需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清上面的字,他一字一字敲下了自己的遗书,一共7页。
《狗血的研究生生涯》
陈泽民说,他第一次见到徐老师时,他就让自己去同学开的公司工作,那所公司开在一个居民区,据说是徐老师将自己的房子租给了他办公。陈泽民去了,一边上课一边往公司跑,去的时候坐公交要一个半小时,下班回来堵车要两个半小时,后来他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,1个小时可以骑到。
陈泽民说,在这家公司一个月有300补助,有的时候没发,他还给老板打电话了。一开始觉得反正自己是来学习的,但是后来发现也没做过项目,好像也没学到什么东西,加上毕业论文和找工作实在太忙,就不去了。
陈泽民说,徐老师的学生平时都是石老师带的,大家都在石老师的实验室做事,唯独他因为工作没有去。后来石老师说,记不住他们的入学成绩了,给他评了三等奖学金,4000块钱。
二等奖学金8000,徐老师听说这件事之后给他打电话,说不就是4000块钱吗?想开点,好好干,以后这算什么。
刘轩是陈泽民本科时的班长,他记得陈泽民总是穿
得很朴素,在一群喜欢穿品牌球鞋的男生里显得与众不同。他上大学的时候用的还是按键的直板手机,他说能打电话就行了。大学的时候他回回拿班上第一,年年拿一等奖学金,跟同学关系
也好,是个很乐观的人。
陈泽民说,后来因为徐老师总不在学校,很难找他给自己的论文做指导,商量之后就转到了石老师那里做论文。因为之前一直往徐老师同学的公司跑,现在只能一边看资料一边找工作。本来想稍微晚一点交汇报,专心准备校招笔试,也不会超过约定时间,但是石老师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,说没了秋招还有春招,可是论文中期审核过不去就得退学。
春招对大学生来说是什么概念?企业校招的大部队都在秋季来学校招聘,越好的公司越多人想去,几乎只有秋招招不满人的企业,才会回来春招。
陈泽民妹妹陈泽君说,自己家里父母务农,而且身体不好,父亲腰椎间盘突出,母亲心脏病高血压,家里条件不是很好。哥哥是"全村的骄傲",本科考上了河南农业大学。
陈泽民说,秋招季眼瞅着过去了,身边的人一个个拿到了offer,来招聘的越来越少了,陈泽民却连论文要研究的点都没确定。偶尔有来招聘的,他去了人家却问:"现在才找工作,之前啥情况。"
第二年四月,距离毕业答辩没多久了,他去实验室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摆满了仪器,他问石老师能不能挪开,石老师说,你前边也不怎么来,要什么座位?
后来陈泽民没再去过实验室了,申请了延期毕业。
延期毕业对大学生来说什么概念?找工作的时候,总会有人问你一句怎么搞得,不问的人更可怕,他会觉得你连毕业都有困难,大学一定也没好好学习。
9月2日上午,陈泽君看到哥哥的空间更新了动态,点进去,是一张教室里黑板的照片,她觉得看起来像是血书。
然后电话响了,父亲说,哥哥站在教学楼楼顶上。
张文那天去上自习,一名学生告诉他"有学生想不开",他没当回事。20来分钟之后回来,窗外坐着的学生没了,楼下乌泱乌泱的人也没了。
陈泽民一头金发,照片上的他,头发在强烈的阳光底下呈现出白色,这样一个视力不好的白化病男孩,固执地选择了华中大的计算机专业,听说这里就业率很高。
当天下午,陈泽君去宿舍给哥哥收拾东西,简陋的木板桌柜,撕掉东西后墙面上泛黄的双面胶,脚底下的蓝色暖水壶。她看到喜欢运动的陈泽民的
乒乓球拍,哭了。看到抽屉里,春节返校时爸妈塞在他包里的牛肉干,还没吃完,她又哭了。
第二天,华中科技大学开学典礼如期举行,校长在"开学第一课"中希望7154名新同学:不负韶华,追求卓越。
陈泽民跳下来的这栋楼里,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依然在自习、背书,有本校的,有外校的。他们抱着一大摞书步履匆匆,他们在备战考研。
张文 刘轩 陈泽君为化名
文中部分陈述为陈泽民遗书中内容 真实性尚未得到证实
文 赵安阳
来源 大河报 央视新闻 陈泽民遗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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